梅落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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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暗 正文番外 上

我又偷瞥了面前的姑娘一眼。


"辛笙看我做甚?"


这次被抓个正着。


看着姑娘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心里发怵,诺诺道:"没什么。"


"没什么?"


姑娘拿起餐桌边的手绢轻拭唇沿,动作优雅,"从入座用餐到现在,辛笙已经偷看了我七次……辛笙现在又说没什么,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脸一热。


虽知道这姑娘的感官向来敏锐,却未曾料到竟会敏锐至此。明明……


明明已经很小心隐蔽了。


"辛笙有何话想与我说。"姑娘笑得很温柔。


如果说实话的话大概要被乱棍打死……


正打算嘻嘻哈哈夸这姑娘两句糊弄过去,却见到那姑娘递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似是看穿了我内心所想。


"说真话。"


唔。


不敢说实话。更不敢说假话。


我想我需要顺便考虑一下遗言了。


在姑娘的气势威逼之下,我突然计上心头,曲线救国。


"辛笙见司令近日胃口极好,心里思索着大概是自己厨艺有所长进……一高兴就多看了司令两眼。"


时值炎夏,酷热难耐,便连知了蝉鸣声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本以为这吃惯了山珍海错的姑娘面对着一桌普通至极的家常小菜会难以下咽,没想到她胃口竟似是比平日还好。


连带着她的身材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腴起来。


"如果我没理解错误,辛笙大概是嫌弃我……太能吃了?"


有洋洒光线自窗棂透射进来,映照在她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逆着光,我看不清她神色表情。


 "……"冤枉!


我竟忘了东珍可是阅过万卷兵书的姑娘,对文字的敏感程度远超常人。


面对她的过度解读,我微窘,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她饱胀的胸脯。


说实话,这姑娘近日的手感比之以往更为丰润。作为受益者,我心里高兴雀跃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她能吃呢。


只是她这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剧增的食量着实令我有些担忧。


对了,这姑娘最近似乎还有点嗜睡。


也曾怀疑过是否是因为天气炎热身体暑气难消,得了热射病。但看这食量却又不太像……


对于我的拼命摇头否认,东珍不置可否。她的脸微微侧了过来,我看清了她水光涟漪的眼眸中有着丝缕掩藏不住的笑意。


"呆子。"我听到她唤我。


心池蓦地一软,仿若有春风拂过,泛起荡漾水波。良久才怔怔地回过神来,敢情这姑娘一直在逗我呢?


是了。我想起来了,这姑娘还有些喜怒无常。

 

虽然这姑娘一直都有些喜怒无常,但近日频繁得我已经无法掌控规律了。


这不会得了啥了不得的怪病吧。


我微惊,心头紧了一下。


看着那眉眼柔顺的姑娘,我想我大概需要请个郎中过来给东珍把把脉。


郎中来的时候,我正与东珍泛舟回来。


那时,斜阳西下,有微暖夏风吹送。东珍纤纤素手上拿着一只碧绿的莲蓬,冲着我柔柔地笑。


我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让我牵念了半生的姑娘已成了我的妻。


除了生死,再无任何力量,能将我们两相阻隔。


自她摒弃身份过往同我来至杭州西湖定居后,我总有一种如步云中的不真实感。唯恐一朝梦醒,万事成空。


直到此时,我才有了些真切的感觉。


"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糖葫芦,你长得可真好看。"


甜糯的声音将我惊醒。这才看到有一个面白唇红的小男孩微仰着头站在我们的面前。


那是邻家小儿,平凡。


"谢谢你啊。"


东珍眉梢眼角的笑意更浓了两分,她弯下腰接过平凡手中的糖葫芦,在平凡要亲亲要抱抱的示意中轻轻地在他的脸蛋上啄了一下。


"……"


这不过是个五六岁的稚童,但我这心里突然泛起的丝缕酸意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司令司令,你可知,他昨日唤我叔叔。"这小破娃喊我叔叔,又唤东珍姐姐。这到底啥意思呢。我不忿。


东珍有些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辛笙不会吃这干醋吧?"那好看的眸子里似有玩味之意。


我微怔不言。


从未在这姑娘身上见过如此泛滥的母性光辉。有些往事不提,却不代表它会随风飘逝。苏绣衣腹中胎儿的下场我并没有忘记。


但刚刚她亲平凡时,眼里那点点星光又是那样的勾人心魄,令我沉浸其中不觉着迷。


我真觉得她病了,而且似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好在,我已经托邻居婶婶帮忙请来了村里郎中。而他也已经到了,正背着药篓在我们家门口来回踱步。


请了郎中入门。


借口为姑娘调养身体哄着姑娘乖乖坐下让郎中把了脉。郎中的诊断结果却让我震惊得结巴起来。


"大夫您,您说什么?"


有,有喜?


东珍曾将她在日本所遭遇的一切都交代于我,包括结扎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怀孕?


我有点晕。想着这不是我在做梦就是这郎中医术不精是个庸医。


我很快就确定了这不是在做梦。


因为东珍轻笑了起来,语气微讽,"大夫,我做过结扎手术,不可能怀孕。"


果然是个庸医。


我有点懊恼,明明再三叮嘱邻居婶婶要请村里最好的郎中呀。


"老夫今年七十有三,一生断脉无数,绝不可能看错。"我看到那郎中气得胡子都抖了两抖,他道,"夫人滑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绝对是有喜的症状。"


"辛笙,赶人。"东珍侧眸瞥了我一眼,声音微冷。


气氛沉到最低点。


我缩了缩脖子,唯恐那姑娘怒极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掏出银钱让那郎中离开。


"夫人可是有两月余未来月事了?"老郎中不接银钱,高声道,"结扎手术也有失败的例子。如果不是切断输卵管而是单纯线扎,有一定几率复通怀孕的。"


我微怔,继而失声笑,"您一个老中医说这些西方医术……实在是缺少点说服力。而且我夫人并没有出现害喜现象……"


"老夫三十年前曾出国学过两年西医,学的还是妇产科。至于害喜现象因人而异,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老郎中吹胡子瞪眼道,"老夫话撂在这里了,信不信由你们。反正来十个郎中有九个都会说有喜。"


"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学艺不精把不出来是庸医呗。"


老郎中走了,没有取走银钱。临走前还道:"老夫的药店就在不远处,如果要抓安胎药养身丸可以来平安堂找老夫。"


夜色已降,屋里的光线有些微的朦胧。


"司令……"


我躺在床上,看了看身侧尚未入睡的姑娘,犹豫了片刻询问,"那郎中说你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来月事了,是真的吗?"


"嗯。"


姑娘蹙着好看的眉,白皙的脸庞上晕染着淡色的粉红。


她望我,"以前公事繁忙太过疲累的时候月事也会不准,所以这次我也没有多想……"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我依旧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汹涌的波澜。


我伸出手来,将那纠结的姑娘揽入怀中,抚平她眉眼轻蹙的纹路。


"司令,明日我带你去看西医确认一下吧。"


"嗯。"


她点头,却又问,"辛笙,如果……如果是真的呢?"


我叹息,知她内心的忐忑。


"乖。"我哄她,"还没确定的事先不要想这么多。好好睡觉。"


其实回想起这段时间东珍的嗜睡症状以及那喜怒无常的情绪,我心里已有九分信了那老郎中。只是……


东珍今年四十有二,即便容貌再显年轻也改变不了身体机能退化的事实。如果真怀了的话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深埋在了我的怀中。


次日,我同她去了西湖边的西医院,西医检查结果表明那姑娘确实有了孩子。医生告诉我东珍的年龄属于"高危妊娠",希望我能做好思想准备。


"流掉。"她不同意。


这是自苏绣衣事件后第一次,我与东珍产生如此巨大的意见分歧。


那姑娘并非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之人,我不解她为何执意要将孩子留下。那一晚,我喝得烂醉在平安堂向那老郎中倾诉衷肠。


他却同我道,那是独属女人的母性光辉。而我,无权剥夺一个女人孕育生命的权利。


我苦笑。


我又何尝不想与她拥有个孩子。只是我不愿冒那未知的风险,不想失去她。


"那你瞒着她让她喝药流掉,就不会失去她了吗?"


我怔住,手一顿,迟迟不敢接老郎中递来的药包。


我空着手走回家。


夏日流萤飞舞,暖风微拂,酒意消散了许多。


屋内灯火昏暗,我看到那傻姑娘斜倚在沙发上已悄然入睡。只是皱着眉,似是睡得不太安稳。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将她抱回房间。


许是我身上酒味浓重,将她惊醒。


"辛笙……"


她迷糊地睁开双眼,双手环上我的脖子,将脑袋紧紧贴在我的胸膛之上,"你来啦?"


我轻嗯一声,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两分,"怎么不回房里睡去。这里睡着不舒服。"


"我在等你回家。"


老郎中与我说怀孕的女人都是情绪化的。果然没错,这姑娘从没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过话。


带着一点委屈,依赖,还有两分痴缠。


我突然忆起幼时在皇宫养的一只纯血波斯猫。它优雅,高傲,任性却又敏感狡猾,偶尔希望我替它顺毛的时候会同我撒娇……


而这姑娘像极了那只猫。


我低眸看她,姑娘的眼中似有水雾迷蒙。心里突然一片柔软。


这样可爱的猫咪求我顺毛,我实在无法拒绝。


"司令……"终于将那思考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你现在有了身孕,要好好吃饭,不能挑食。更要好好睡觉,不能熬夜……这样子我们的宝宝才会健康……"


老郎中告诉我这姑娘的身体素质不错。身体气血旺盛,脉象沉浮有力,不似不惑之年的女性那般虚弱。若是好好调理,风险不大。所以我才彻底做了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姑娘眼中似有星芒闪烁,越来越亮。她定定地望着我,良久才柔声道:"嗯。"


我笑。


她信了我这么多回,陪她赌上一次又有何妨。


成,皆大欢喜。不成,黄泉碧落有我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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